温馨提示:登录 后可以获取更好的体验!。

楚王的宠妃得了一种怪病,御医束手无策。3

楚王只好发出告示,说能医好宠妃者,赏百金。1

可揭过榜的人,却都在进宫后杳无音信。

我揭下皇榜,侍卫问我会不会治病。

治柳氏的病,我自然是不能,

因为柳氏就没病,何来治病一说。

不过别的我倒可以治治。

……

1

我刚到栖梧宫时,柳氏正在寝殿中大喊大叫,愤怒地摔打东西。

“一群废物!滚,都给我滚!”

“叫皇上来!叫皇上来!”

寝殿里的侍女都匆匆从殿内跑出,个个吓得脸色苍白。

我随手拉住一个,问她贵妃怎么了。

她听到贵妃二字就吓得一哆嗦,颤颤巍巍地说:

“贵妃发病了,此时正痛的厉害。”

说罢就慌忙逃走了。

我走进寝殿,迎面飞来一个青花瓷罐,炸碎在我脚边。

“我不是说了都给我滚吗?还不快去找大夫过来!”

贵妃的贴身侍女忙过来把我往外推,要赶我出去。

我却一拱手,恭敬道:

“小人便是来为贵妃诊治的。”

她忽然愣了一下,上下打量了我一通,然后问我:

“你是揭了城外皇榜来的?”

“正是。”

我回答地不卑不亢,她的脸上却出现了一种奇异的表情。

似乎是难以置信,又似乎是笑容。

她顷刻便恢复正常,安静地坐在凳子上,让我过去为她诊治。

我坐在她旁边,先是为她两只手把了脉,随后又把她的手认真看了看,然后恭敬道:

“贵妃吉人天相,脉象平实,身体康健,手也未有疾病……”

她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,道:“哦?”

“贵妃所患,乃是心病。”

我捏了捏她的手指,她的神色这才变得认真起来。

我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,把瓶内的膏体均匀抹到柳氏手上,确保每一处都涂抹到后,就让侍女拿来一张棉布,将柳氏的手整个包住,又开始为她的双手轻轻按摩。

“爱妃,爱妃!”

“陛下!”

皇帝匆匆从外面进来,着急地喊着柳氏。

柳氏则是一秒变脸,马上哭的梨花带雨,转身扑到皇帝怀里,眼眶红红,好不娇弱可怜。

“爱妃,朕听说你又发病了,现在你的手如何了?”

皇帝担忧又心疼地看着柳氏。

“陛下,臣妾……”

柳氏把手举到皇帝面前,语气委屈,刚想说什么,结果看到自己的手也愣住了。

“怎么了,爱妃?”

“臣妾……”

“臣妾觉得,刚刚经过女医的诊治,已经好多了。”

皇帝捧起柳氏的手一看,发现她的手确实没什么伤口,这才放下心来。

然后惊讶又半开玩笑地说:

“一日不见,朕觉得贵妃的手变得滑嫩不少,朕看了都忍不住……”

“陛下……还有旁人在呢……”

他们二人的氛围骤然变得暧昧起来,在场的人都只能低下头老实地看地面,沉默不语。

“咳咳,来人啊,女医诊治贵妃有功,赏黄金百两,赐宫中女医职位。”

“谢陛下。”

我连忙跪下谢恩,一直跪到皇帝大笑着离去。

“起来吧。”

我起身,柳氏正坐在凳子上翻来覆去地看她的手,眼里都是惊奇和满意。

“你这药膏是何物?”

“回贵妃,这药膏因质地洁白胜雪,因此唤作雪花膏,用于皮肤,可使肌肤娇嫩滑润。不过其制作药材珍贵,产量稀少且效果短暂,还需要每日配合药水浸泡和按摩,方能生效。”3

她听了眼珠骨碌碌转,唇边勾起一丝微笑,然后说:

“即使如此,那以后便劳烦女医了。”

她说的客气,我却犯了难,犹豫道:

“这……恐怕不妥,小人行走江湖,秉持的是悬壶济世,若是留在宫中……”

她忽地打断了我,笑道:

“女医啊,你知道有那么多前来为我诊治的人,他们最后都到哪里去了吗?”

“这……小人不知。”

“他们这群蠢物自称名医,却连本宫这点小小的病都诊治不了,你说这该当何罪呢?”

“上个月来了三名大夫,第一个杖毙,第二个车裂,第三个喂了狗。”

“怎么样,女医,你考虑好了吗?”

她笑意盈盈地看着我,美目娇俏,我却犹如见到厉鬼般,浑身发寒。

我连忙擦汗,答应留在宫中侍奉她。

2

柳氏满意地转过头去,对着光,欣赏她变得滑嫩的手。

她以为她威胁了我,其实……

我站在她背后,暗自冷笑。

楚王好美色,尤好纤指玉手,于是整个楚国人都爱在手上涂大量脂粉,让自己的手看起来更加白嫩。1

更有甚者,会从小用木夹夹住手指,不让手指变粗,以达到纤纤玉指的模样。

一时间,楚国人不论男女,都将自己的手当做自己的第二张脸,在手上花费的金钱和精力都不计其数。

而楚王听说后,则是哈哈大笑,不停地让各家各户往宫中送女子,还经常微服私访,到民间亲自找美女。

条件就是不仅要相貌俊美,还必须要手指纤细白嫩。

柳氏是楚王在民间微服私访时遇见的女子,彼时柳氏容貌姣好,艳丽无双,一曲琵琶让人如聆仙音,也令楚王一见倾心,遂纳入后宫。

因为常年弹琵琶,她的手并不是楚王喜爱的纤纤玉指,白嫩滑润的模样,反而指节粗大,带着薄茧,看着很是粗糙。

但柳氏不仅外貌出众,更工于心计,极擅长讨楚王欢心,因此即便手不得楚王欢心,自入宫以来她也一直宠冠六宫,楚王甚至破例让她住进栖梧宫。

栖梧栖梧,有凤栖梧。

这是有意把柳氏往尊贵的地位上靠。

然而楚王的爱是浅薄而短暂的,他的目光永远都投在下一个。

柳氏纵然千般不愿,却不能阻止秀女一批又一批地进宫,新人一茬又一茬的进来,她们每一个都有着姣好的面容,白嫩的双手,高贵的身家。

她也不能将她的想法告诉皇帝,否则便是她善妒。

她表面仍然言笑晏晏,甚至劝楚王多去新人那走动,以显得自己大方。

然后把自己的愤恨和嫉妒发泄到进宫的女子身上,变着法地悄悄折磨她们。

入宫以来,柳氏毁了多少个女子,恐怕她自己都记不清。

宫内有传言说,后宫曾进来一名貌美的少女,一双玉手就连阅手无数的楚王都倾倒,少女不愿入宫,楚王便强取豪夺,将少女从民间掳至宫中,日日欢好陪伴,连柳氏那里也绝少留宿。1

一时间,大家都认为少女必定是下一个宠妃柳氏,甚至有传言说后宫要变天了,柳氏要失宠了。

然而没过多久,少女却坠井而亡。

夏季雨水多,等众人从井中打捞起的时候,尸体已经浮肿发胀,散发着恶臭,甚至无法辨认。

下人猜测是雨天路滑,不小心摔到井里的。

楚王可惜,却也无可奈何,于是仍像从前常常留宿柳氏宫中

众人不知缘由,有人猜测是自杀,有人猜测是柳氏所害,不过也没有证据,宫内大肆搜查一番也只能不了了之。

楚王如此盛宠的美人就这么不声不响死了,还查不出任何蛛丝马迹,众人只能讪讪闭嘴,对柳氏愈发小心。

连入宫的美人,也要先到柳氏那得了脸面,才算真正在后宫站稳脚跟。

柳氏才是后宫真正的“皇后”。

3

我为柳氏精心养护双手一月,用的是代代相传的养护秘方。

虽然缓慢,但是柳氏的手一天天光滑白嫩起来。

柳氏爱琵琶如命,加上她本就是因一首琵琶曲和楚王定情,因此入宫后仍带着琵琶,时时练习,常为楚王弹奏琵琶。

她本就技艺高超,弹琵琶时更是一副动人的美人弹奏琵琶图,然而楚王总觉得,美则美矣,手还是差了点味。

她本就生的艳丽,又惯会讨楚王欢心,自我来后,双手愈来愈纤细光滑,芊芊素手,指如削葱根,弹起琵琶来也是赏心悦目,楚王连最后的一点挑剔也减弱了,对她甚至比从前还宠爱。

不仅一连几日留宿栖梧宫,金银珠宝如流水般每日抬来,得了奇珍异玩,楚王也先抬到栖梧宫让柳氏挑选。

众人皆道,若不是出身卑贱,柳氏甚至可能已经代替皇后了。

夜晚,柳氏坐在寝宫的桌前观赏着楚王今日送来的珠宝,她的贴身侍女在一旁照看,我照例端着药盆进来伺候她。

一进门,屋内顿时充满草药的味道。

草药味道浓郁,并不算得上好闻,因此每次我为柳氏净手按摩,她都是捏着鼻子捱时间。

每次药浴完,还要开窗通风好久。

“女医,我的手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不再用这个药浴啊?我真的受够这个味道了。”

她素来爱撒娇,此时心情好,连抱怨都是软绵绵的。

“贵妃,要想慢慢养护双手就是得慢慢来,慢慢来的话这药浴是断不得的。”

我一番为她好的模样,尽心为她净手按摩,她就又撅起嘴不说话了。

过了会,她像想到什么似的,慢慢把头靠近我,问:

“女医,那能不能不慢慢来啊,有没有什么更快更省力的办法啊?”

我皱着眉,冥思苦想了好一会,装作很苦恼的样子,道:

“微臣愚笨,一时竟想不出什么办法,请贵妃恕罪。”

然后就不再多说一句话,直到药浴结束,我端着药盆告退,准备直接离开。

柳氏却在背后突然开口道:

“女医,劳烦你回去查阅医书,明天给我答案。”

“我想要什么答案,你知道的。”

我在原地静默了一会,才语气为难道:

“微臣遵命。”

柳氏是个敏锐多疑的女人,惯会装作人畜无害的模样,

她方才问我的两句话,看似寻常,事实上只要我有一丝急功近利,顺着她的话说,哪怕说出来的这个方法对她绝对无害的,她也绝对不会相信。

为难?

我当然是装的。

草药难闻,当然也是我故意的。

直到走出寝殿好远一段路,我的嘴角才扬起。

柳氏的确很聪明,但是,

她开始急了。

第二天清晨,我顶着乌黑的眼圈在门外等柳氏起床。

大约三刻钟后,柳氏才悠然转醒,召我进门。

“女医,我交代你的事情如何啊?”她仍然坐在梳妆镜前,任凭侍女为她净面梳妆。

镜子里,她的眼睛看着我。

我忙跪下,道:

“回娘娘,这张新药方是微臣连夜学习太医院典籍,在原有药方的基础上改进而来,药浴时间可改为三天一次。”

我恭恭敬敬双手呈上,柳氏差她的贴身婢女检查药方,直到婢女对她微微点了点头,她才又施恩般开口道:

“辛苦女医了,定是一晚没睡吧,下去好好休息吧,毕竟本宫也不是那磋磨人的主儿。”

“贵妃娘娘温柔体贴,微臣感激不尽。”

我给她叩首谢恩便退出了她的寝殿。

是啊,可不是一晚没睡吗,宫女在太医院窗外盯我一宿。

晚上,我端着药盆进入寝殿,照例要为柳氏药浴。

这次因为改用了强力的药方,药味比之前要难闻不少。

当然,这也是我故意的。

我刚要将她的手放入盆中,她就不着痕迹的把手移开了。

“女医,娘娘的意思是,让你先试试这个药。”

我正疑惑着,旁边的婢女的缓缓开口了。

我不禁感叹柳氏真的是个做事极其小心的人,

可惜这确实就是一盆草药水,

而且我也没蠢到这种地步,在这种地方下毒。

如此又是半月。

中间,柳氏总说,闻到这个味道就头痛,让我再想想办法。

于是我又修改了药方,把药效再提,药浴的频率降到了五天一次。

我在方子里加了一味无关紧要的药,平常无毒无害,然而和另外两种药在一起熬制,就会奇臭无比。

草药味道又浓又臭,连柳氏精通医术的贴身婢女都难以忍受,每次药浴完,总要开很久的窗户通风。

她和我抱怨说感觉整个人都变臭了。

我只是笑笑。

我元以为,柳氏骄纵愚蠢,我能很快得手。

事实上,柳氏却出奇沉得住气,没有再让我找更一劳永逸的办法,忍着五天屋子一大臭。

她是骄纵,绝不是蠢,从卑微处爬上来,更要忍常人之难忍。

况且这些年手上沾了那么多血,愣是没有人查到她头上,

看来庭院深深的深宫,她早已学会沉心静气和谨言慎行,

还需要一个契机,推着她走。

我内心焦灼,表面却仍如常。

所幸并未让我等很久,这个契机就来了。

4

今日西域使臣来朝贡,说要进贡给楚王一样宝贝。

楚王偏爱柳氏到极致,皇后借口身体不便,楚王直接让柳氏坐在自己身边。

这件宝贝煞有介事地用一个巨大的蚌壳装着,面对这堂上一人多长的蚌壳,众人都迷惑不已。

“柳姬,出来吧!”

使臣一声呼喊,蚌壳便缓缓打开,从中走出一位美人,窄腰似乎只一手便能堪堪握住,肤色白皙,身姿高挑纤长。

美人以纱遮面,露着蜂腰,媚眼如丝,从蚌壳内部缓缓莲步移出,跳着极具异域风情的舞蹈,动作大胆奔放,衣服上缀着的铃铛随着她的舞步叮叮当当地响着,犹如妖精摄人心魄,红纱似火热情,衬得她更是肤白胜雪。

楚王一时都看的痴了,只管睁大眼睛看,举着酒杯,连酒都忘记喝了。

直到美人款款结束了舞蹈,取下面纱,又不卑不亢地报上自己的名字,楚王才缓过神来,接连叫好。

我看到柳氏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霾。

“启禀楚王,这女子名唤柳姬,是我西域最漂亮的舞姬,我王听闻天子好美人,特将此美人送给楚王,以表我西域守护两国和平之决心。”

“好,好好好。你们王上真是用心良苦啊。柳姬,你说说你除了跳舞还会什么呢?”

柳姬听了楚王的问话,大胆地把头一抬,站起来就要说话。

柳氏见状,连忙呵道:“大胆舞姬,如此不知礼数,见王上还不跪着回话!”

“诶,”楚王拦住柳氏,道“这柳姬天真烂漫,倒是让我想起爱妃你未入宫前的模样,也是如此天不怕地不怕的,无妨,让她站着回话便是。”

柳氏一贯完美的表情上出现了裂缝,险些要绷不住她温柔大方的表情了。

也是,她贵为贵妃,怎么可能愿意楚王拿舞姬和她相比呢。

还是一个看着不愿低头服软、不好管教的舞姬。

柳姬看着柳氏的表情,白了她一眼,然后对楚王说:

“我听闻楚国偏爱玉手,楚王的后宫也有许多玉手美人,我西域有一件宝器,名唤凤丝琴,以世上至柔之物做弦,相传只有天下至柔之手方可弹奏出妙音,柳姬自认是西域最柔的手,不知是否有幸见识一下出国的玉手。”

楚王看着柳姬骄傲的模样,心里涌起一股新奇,想着必须要将这个美人驯服。

于是他欣然同意,并指名让某个妃子前去。

然而柳姬却拒绝了,她说:

“我见这位夫人在这种宴会上坐得离楚王最近,想必是后宫最厉害的女人,就让她来和我比较。”

柳姬挑衅般看向柳氏,柳氏心生厌恶,刚想拒绝。

楚王却说:“好,便让朕的爱妃与你一较高下。”

柳氏一脸不可置信,睁大眼睛看着楚王,似乎是不相信楚王竟让她一个贵妃和一个小小舞姬同台比艺。

最后见没有转圜余地,只好不情不愿地上台,与柳姬站在一起。

凤丝琴和琵琶的形制很像,几乎用弹琵琶的技艺来弹奏便可,柳姬为她解释完便站到一边,抱着胳膊冷眼看柳氏演奏。

柳氏的手经过我两个月的保养,和从前已经大不相同,比从前白嫩得多。

我甚至可以说,柳氏的手,是整个后宫数一数二的柔嫩玉手。

但是……

这场比试,柳氏一定会输。

果然,柳氏尝试弹奏凤丝琴,琴却传出极为难听的声音,像门轴没上油的咯吱声,刺耳至极。

西域使者和柳姬都哈哈大笑。

柳氏羞红了脸,放下琴退到一边。

柳姬自然地抱起琴,边弹边吟唱,姿势大方得体,嗓音妩媚动人,琴音则是清澈明朗,犹如空山响泉,沁人心脾。

一时间,在座众人都听得痴了,堂上久久静默。

“王上,我和那名夫人相比,谁的琴音更好呢?”柳姬大胆地问楚王。

楚王没应声。

有名朝臣道:“许是贵妃手部有疾,才致没发挥好。”

楚王点了点头,随后又夸赞了柳姬一大堆,再当场给柳姬封号,晋为妃。

柳氏则不声不响,含泪坐回原位置。

我从柳氏的表情里,看到了怨恨,恶毒,还有嫉妒。

嫉妒,是她失去理智的开始。

5

果然,晚上我去为柳氏药浴的时候,柳氏正在寝殿发疯。

“柳姬柳姬,一个舞女,也敢侮辱本宫!”

柳氏到处摔东西,把手边能摔得瓶瓶罐罐都摔得粉碎。

“娘娘,消消气,该药浴了。”

我躲在一旁,小声劝道。

“药浴药浴!这个该死的药,我都忍了这么久了,怎么我还是不如那个贱人!”

“贱人!贱人!”

柳氏冲上来站到我面前,想伸手打我,却突然停住了,然后盯着我说:

“女医,给我找个办法,让我的手变得和那个贱人一样。”

“要快,越快越好。”

我连忙拱了拱手,给她匆忙做完药浴就离开了。

时机还是不到。

柳姬入宫半个月,其盛宠之势甚至已经超过柳氏当年,还隐隐有压柳氏一头的意思。

楚王夜夜在柳姬处留宿,有人说,夜半之时,还听到柳姬在为楚王弹奏凤丝琴。

还有人说,后宫真的要变天了,柳氏人老珠黄,盛宠不再了。

还有人传,是因为西域使者朝贡那天,柳氏让楚王在西域使者面前蒙羞,因此楚王不愿见她。

侍女将这些话哆哆嗦嗦在柳氏面前说出来。

柳氏本来还能忍受,直到听到最后一句,她气的把手边的杯子扔到侍女身上。

侍女可能是新来的,本来柳氏是想把茶水泼侍女一身,小侍女却害怕地遮挡了一下,一部分茶水又反弹到了柳氏手上。

柳氏当即尖叫出声。

“来人啊,把这个贱人拉下去,杖毙!”

“娘娘……娘娘……”

我刚进门时,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。

“女医,快,本宫被那个贱蹄子烫到手了,你快为本宫看看!”

柳氏慌忙喊我过去,我匆匆过去,发现确实烫的有些严重。

柳氏很着急,因为她待会要去陪皇上用膳。

好久不见楚王,她自然想好好表现一番,把楚王的心重新抓住,最好是再把那个劳什子破凤丝琴弹好。

柳氏见我眉头逐渐皱起,心里也惧怕,问我:

“女医,情况怎么样?”

我摇摇头,说:“娘娘皮肤娇嫩,茶水滚烫,恐怕会留疤。”

柳氏当场便面色惨白,紧紧地抓住我的胳膊,像疯了一样问我:

“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,女医?”

“天天药浴也不成吗?”

“哪怕把我这块皮切掉呢?”

我刚想摇头,正当我面露难色之时,突然抓到一个关键点。

“娘娘,您刚刚说什么?”

“我说……哪怕把我这块皮切掉呢?”

我的眼睛一下亮了。

“对!就是剥皮!”

见柳氏仍然迷惑不解,我对她解释道,剥皮是医治的一种手段,通常可以用来为有疤痕的病人减淡疤痕,像她这种烫伤也适用,不过能接受的人不多,很是少见罢了。

于是我掏出银刀,细细地操作起来。

柳氏对我是不信任居多的,然而此时此刻,她也顾不上那么多,只能死马当活马医。

我小心翼翼用银刀沿着她烫伤的轮廓把她的皮割开,然后把她烫伤的那一片的皮剥掉,露出下面的一层也烫伤了,我便又剥掉一层。

柳氏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当着她的面剥掉了手掌大小一块皮,还是两次,她就愣愣地看着我操作,甚至没有任何感觉,然后看到自己刚刚泛红痒痛的地方变得雪白,甚至比自己以前的肤色还要白。

她很高兴,但是手背上莫名有一块很白的地方,看着有些不协调。

“女医,你给我把两只手的皮都剥掉吧。”

我听后大骇,马上跪下,对她好言相劝。

但是柳氏心意已定,我只好如此又操作了一遍,把她两只手的两层皮都剥掉了。

柳氏看着比从前更白的手,不知在想什么。

外面差人来通报,让她去和楚王用膳,她来不及说什么,只好用袖子掩盖住手腕处的色差,然后就匆匆离开了。

晚上,柳氏又召我。

我到寝殿后,发现她面色红润,意外地高兴。

“女医,楚王今日夸我说,我的手比以前更白嫩了。”

“而且,我弹凤丝琴的时候,居然可以成曲调了!”

她激动地捉住我的双臂,我感觉胳膊都被她掐肿了她才放开。

“恭喜啊……娘娘。”

然后她就像失了神一样走来走去,喃喃自语。

“女医,剥皮之后,是不是皮肤会更加白嫩啊?”

“确实如此,娘娘。”

“那就对了,怪不得……怪不得我今日能弹那凤丝琴了……”

她好像想起什么,站在我面前,看着我,道:

“女医,不然……你帮我把身体的皮也剥掉吧。”

我听了吓得面色苍白,连忙要跪下,心惊胆战地说:“万万使不得啊娘娘!”

她又考虑了一会,觉得好像确实欠妥,便捏了捏眉心,一脸不耐烦,挥挥手让我下去了。

柳氏,看你忍到几时。

6

柳氏像是尝到了甜头。

不用忍受草药的恶臭,不用漫长的等待,只需轻轻一刀划开,不痛不痒,便能让她的手变得更白嫩。

一个盛宠之下的妃子,会步步考虑,瞻前顾后。

那一个失宠又迫切需要笼络男人的心的妃子呢?

柳氏,你只差最后一步了。

不过我好像忘了告诉你,草药和剥皮,其实哪个都不好呀,娘娘。

有一天,楚王抬来了很多赏赐。

放在从前是不稀奇的,但在柳氏不受宠的如今则是很稀奇了。

柳氏傍晚回来的时候,脚步都是飘的,嘴角的弧度怎么也压不下去。

我垂首恭敬站在一边,听柳氏和我絮叨:

“晚上,他国朝臣来使,楚王让我表演弹奏凤丝琴,看都没看柳姬一眼。”

放在以前,这种差事给柳氏,她绝对会气的半死,高傲地拒绝。

然而此时有柳姬与她争宠,她变得处处要强起来,连理智都少了几分。

“女医,我觉得我离弹好凤丝琴还差一点,你帮我再剥掉一层皮吧。”

我自然是乐意的,轻车熟路,一层手的皮便完整剥了下来。

“女医,你的技艺真是太高超了,我每次没什么感觉,你就很顺滑地把它剥下来了。”

“娘娘谬赞。”

柳氏突然看着我,笑着说:

“女医,我今日便要和楚王说我的手疾大好了,你可想好了要什么赏赐?”

我脸红了红,小声说:

“便求黄金千两吧。”

“你不想离开宫中吗?”

我想了想,小心翼翼答道:“宫中挺好的,侍奉娘娘,我已经习惯了。”

她这才勾起唇角,满意离去。

柳氏就是这样,总喜欢把所有的事情都掌握在她手里。

实际上……

我看着她的背影远去,又转头看着桌子上那层皮,笑了。

柳氏,我很期待,你晚上的表演。

晚上的宴会,觥筹交错,酒酣耳热,气氛正好。

楚王说:“让朕的爱妃为诸位弹奏一曲,”还半卖关子道,“绝对是此曲只应天上有,人间能得几回闻啊哈哈哈哈。”

众人都笑了起来。

柳氏穿着比她往常要稍显素雅。

“臣妾与王上相遇时,弹奏的便是《采莲》,今日也为大家献上这一曲。”说罢娇羞地看了一眼楚王,抿嘴笑了。

待到全场肃静,柳氏便开始弹奏。

我看着柳氏脸上渐渐浮上的惑色,笑了。

柳氏,你发现不对了吗?

柳氏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弹,弹着弹着,她脸上的汗都下来了。

“啊?怎么回事?”

“是啊,贵妃手上,是流血了吗?”

众人窃窃私语,最终声音喧哗起来。

柳氏这才停手,此时,她的手指已经血肉模糊,肉都被琴弦割伤,翻出来了。

因为衣着素雅,此时衣服前面鲜血淋漓。

她大叫一声,想往我的方向求救。

却在看了我一眼后,尖叫“有鬼,有鬼啊!”

然后就连滚带爬跑到楚王身边,尖叫着指着我晕倒了。

楚王看着她血肉模糊的双手也有些食不下咽,便让人把柳氏拖下去了,还让我去医治柳氏。

这场宴会因为这个插曲变得有些尴尬,楚王的脸黑的像锅底。

众人心里也明白,这柳氏以后恐怕是难复盛宠了。

宴会吃得大家各怀心思。

我则是赶往栖梧宫。

7

我赶到寝殿时,柳氏仍然昏死着。

我屏退下人,说我要为贵妃诊治,一定要守住门口,外人不得干扰。

近来我为柳氏剥皮,柳氏怕有人泄密,连心腹侍女都调出去,每次都是只有我二人在场,于是她们也习惯了,很听话地就出去了。

我从袖中拿出银针,扎了柳氏的几个穴位。

柳氏这才悠悠转醒,看到是我,慌忙地想哭喊求救,却发现完全不能出声。

她迷惑慌乱,我则笑了笑。

然后摘下了人皮面具和我手上的人皮手套。

柳氏的眼睛倏然惊恐地睁大了,像看见什么极为惊恐的事。

“娘娘,为什么害怕呀?”

我对她笑了。

“是因为,我长得很像那个被你逼的投井自杀的少女吗?”

“哦,不,说错了。”

“应该说是长得一模一样才对。”

“毕竟,我们可是双胞胎呀。”

我扎了柳氏的哑穴和行动的穴位,因此她现在只能安静如鸡听我说。

我把她的衣服脱了,漫不经心说:“这是你的第一层皮。”

这层皮,是最有迷惑性的一层。

穿着这层皮,柳氏,你沾了多少血呢?

“从前有个富家少女,乱世之中父母早亡,只能一个人拉扯妹妹长大。”

我举起银刀,沿着她的瘦弱的脊背细细地划,慢慢开始剥她的第二层皮。

“娘娘,你知道吗,剥皮都是从脊背开始剥的,把你的皮剥开,就像是蝴蝶的翅膀一样,所以我们这种人又叫蝶匠。”

“很美的名字,对不对?”

我哂然一笑。

“一个穷苦少女在动乱的时候,长得漂亮并不是什么好事,所以她在外流浪的时候,为了保护妹妹,被土匪强奸了。”

我把第二层皮随手扔到一边,开始剥她的第三层皮。

“所幸她后来遇到了一个老头,愿意收留她俩,给她俩饭吃,又教她俩手艺。”

我又开始剥她的第四层皮。

此时柳氏头上已经冒出了豆大的汗珠,整个人面色苍白,我好心给她嘴里送了块布,让她不至于咬舌自尽。

“活人剥皮,当然痛啦,娘娘,你就忍忍吧。”

说完我又努力开始剥,然后想到什么,说:

“娘娘,你以前是不是说,我剥皮技术好,你还没感觉呢,我就剥完了?”

“因为,”

“你泡的草药水,”

“本来就是让你的手慢慢坏死的呀,嘻嘻。”

我嬉皮笑脸的,然后想起了刚刚还在讲故事。

“少女天赋过人,很快便成为整个门派最出色的人,老头说,以后要把自己的衣钵传给她。”

第五层皮,已经变得只有最初皮的一点厚,放在手上,感觉很奇异。

“少女下山历练,却久久不归,后来妹妹做了一个梦,梦到姐姐死了……在梦里问她,妹妹呀,我是怎么死的……我是怎么死的……”

我的声音很轻柔,像哄小孩子睡觉一样,然后把她的第六层皮轻轻剥了下来,靠在她耳边,说:

“娘娘,是呀,你说,她是怎么死的?”

人皮,又叫人蜕。最后一层皮,薄如蝉翼,是人皮最精华的部分。

“相传第七层皮可以影响人下辈子的命格,柳氏,你猜我要把你的皮带到哪?”

“你猜,”

“我把那个少女的皮,带到了哪?”

我其实是不信的,但是我还是把柳氏的皮带到乱葬岗,想让那的野狗把她的皮吃掉。

结果野狗闻了都摇头,我只好强行掰开狗的嘴,塞进去。2

离宫前,我对柳氏的贴身侍女说,娘娘要寻死,一定要见楚王最后一面,我现在去找救娘娘的药材,你们去找楚王。

此时,柳氏正光着,全身只盖了一张丝绸的床单。

确实是光着,身上什么也没穿,甚至连皮都没有。

楚王,送你个礼物。

柳氏,不谢。

大家都说,那个投井的少女死因成谜,大概率是柳氏杀了她。

所以她的鬼魂缠上柳氏,才让她不得好死。

还真不是。

那个少女我知道,她其实是受尽折磨,精神崩溃,自杀的。

我还知道,死前,她被生生拔掉十个指甲,被人强迫把手放到油锅里。

因为那名少女,是我同师门的师姐,同辈里最惊艳绝伦的人。

也是我双胞胎的亲姐姐,长相一模一样。

我们同为蝶匠。

最看重的就是一双手,因为剥皮是个极为精细的活。

短暂失去自由,她可以找机会逃走。

被楚王强迫,她也不是那种被所谓清白束缚的女子。

然而失去双手,对蝶匠来说,活着也无异于已经死了。

何况对她这种天赋异禀的人来说,苟活是何等的痛苦。

她是自杀,然而逼她自杀的人,是柳氏。

我们师门是个小门派,平常就爱剥皮,所以名声不好,很少出去主动招惹别人。结果从某一天开始,我姐姐下山后就再也没有回来。

两个月后,我就做了个梦。

梦里,姐姐死相凄惨,流着血泪,向我哭诉。

我们师门虽说一直在江湖阴暗爬行,但也是个光明磊落、宽容大度、慈悲为怀的门派,宗旨是:有仇报仇,有怨报怨,小事化大,大事化炸。1

因此第二天醒来,我找师傅辞别时,他和蔼地说:3

“一定要血债血偿啊!”

所以,我来了。

柳氏,死的太快对你来说是种恩赐,我会折磨到你咽气的最后一秒。

于是我揭了皇榜。

“宫里都疯了,楚王到柳氏寝宫,掀开她的被子一看,血肉模糊……”

“听说楚王都吓得不喜欢女的了……”

“柳氏这么多年在宫里横行霸道,楚王一个儿子都没有……”

我转头,是柳姬,她也从宫里易容逃出来了。

柳姬是我在同门的好友,和我姐姐感情最好。

我说我不知道,去哪都行。

她说那不如还是留在蝶匠这,大家都在等你。

我抬头,看见师门的诸位——就是之前的西域使者们,都摘下了人皮面具,站在远处,没有走过来。

“不了,我想带着她的皮,去个安静的地方。”

(全文完)